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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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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請

奧蘭與西格的初見戲一共拍了兩天,到第四天時,言阮才重新與白商、顧林他們回到精靈的宮殿,拍攝奧蘭第二次出場的戲份。

奧蘭依照承諾,將西格、納諾與索加達三人帶到精靈宮殿所在的河谷地帶後,便像陣風一般地離去了。

出乎西格意料的是,等他再次見到奧蘭,竟然就是在第二日精靈王安萊茵為遠道而來的客人們,準備的阿爾夫海姆最高規格的晚宴上……

精靈族優雅神秘,他們的宮殿亦是如此,雪白挺拔的高墻,攀爬著古老又自然的雕刻紋路,尖尖的屋頂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層層疊疊的階梯,迷宮一樣的路口,讓人恍惚踏入了夢境之地。

晚宴的燈光迷離,空氣中散發出蜂蜜、面包與麥芽酒的香氣,精靈雖親近自然,喜食素類,但也和神族、人類一樣,不戒葷腥。

精靈王安萊茵,攜其妻子米亞王後坐在長桌盡頭的王座上,高雅神聖,不可侵犯。皇後身邊坐著的,與在座的精靈打扮明顯不同的三個年輕精靈,是她與安萊茵的三個後代——多利塔、安箔王子,和茉多娜公主。

茉多娜公主——三位王室中的長姐,主要負責接待他們,同時也是西格他們此行的目的。

索加達自從見到茉多娜的第一眼起,便對她心生好感,公主高貴美麗,為人謙和大方,簡直就是所有男人眼中的夢中情人。她坐在三人身邊,不時為他們解答一些關於精靈族的困惑,並為他們引薦前來敬酒的精靈王臣。

就在精靈王宣布酒宴開始不久後,大殿上再次傳來一陣通報聲。

賓客們面面相覷,有的向大門的方向伸長脖頸張望著,有的卻繼續淡定地切割著餐盤中的食物,長桌上不時發出幾聲低笑聲。

西格若有所感,擡起頭來,他覺察到大殿中的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不同尋常。

片刻後,這位姍姍來遲,一點也不給安萊茵與米亞王後面子的人終於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進了宴廳……

“是他!”

納諾小聲驚嘆一聲,與西格對視一眼。

靈石鑲飾的臂環,鏤空耳掛,晶鉆腿鏈,少年打扮得比昨天更加隆重華貴許多,仿佛整個人都在發光——確是奧蘭不錯。

“我道是誰遲到了,原來又是你啊奧蘭,如果我沒記錯,父王給你下的禁足令兩天前便已解除了,這次你又該為自己的遲到編個什麽借口?”多利塔王子自奧蘭踏入大殿的那一刻起,便像看見了眼中釘般盯著奧蘭的身影,此時更是不遺餘力地挑釁道。

奧蘭擡眸,卻只淡淡回道:“睡過了頭,不好意思啊各位。”

多利塔嗤笑一聲,像是聽見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般,喝了一口面前的蜂蜜酒,評價道:“我看你是這兩天胡鬧夠了,才又躲進你的金殿呼呼大睡了吧?”

旁邊的茉多娜公主責怪地看了一眼多利塔,拍了拍他的手道:“好好和你弟弟說話。”

西格微楞,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地看了一眼場上眾人,心道他果然沒有猜錯,這少年的確就是精靈王族。

只是……

多利塔翻了個白眼,繼而轉向主位上的精靈王與王後,沒好氣道:

“父王,母後,不是我刻意告狀,實在是奧蘭將阿爾夫當做了自己的後花園,每天騎著他那只傲雪馴鹿到處胡作非為,為我們惹麻煩。”

高位上聖潔的米亞王後皺眉道:“皇兒此話何意?”

多利塔滿臉不屑,揚聲道:“米侍衛長,請告訴在場的賓客,昨日的阿爾夫都有什麽不同尋常之處?”

大殿之上,一位身披鎧甲,神情肅穆,作侍衛裝扮的精靈出列,像在場眾人示意後方回道:

“昨日屬下發現遺忘森林的結界忽然發生異動,於是派遣護衛隊前往查看,護衛回報說發現遺忘森林邊界,那條通往河谷地帶的密加河周圍,有發生過打鬥的痕跡,經查實打鬥帶來的破壞應是來自於奧蘭殿下擅長使用的水系魔法。”

“除此之外,護衛隊還通報說,昨日看到奧蘭殿下帶著一個陌生神族男子去往了幽谷地帶,驚擾了谷底關押的餶羅獸,餶羅獸不知受了什麽刺激,蘇醒後拼盡全力沖撞王上曾經設下的封印,以致整個幽谷不得安寧……”

納諾汗顏,與埋頭吃喝的索加達對視一眼……

一名年事較高,坐於長桌高位的精靈顫巍巍道:“餶羅獸被鎮於幽谷數百年,未嘗聽聞有如此暴烈的舉動,奧蘭殿下形跡確為可疑,請給在場眾位一個解釋。”

精靈王臣們紛紛附和,多利塔看著奧蘭輕蔑一笑,道:“會出現在阿爾夫的神族,除了父王請來的三位客人,還能有誰,不知奧蘭殿下昨日為何會和他們發生沖突?”說著眼神有意無意地瞥向了了西格等人的方向。

精靈王安萊茵至始至終面無表情地看著這番鬧劇,不置一詞,此時終於沈聲問道:“奧蘭,多利塔說的確為實言?你對誰動了手?”

大殿前的少年面對精靈王的質問,低著頭,不與他對視,竟還理直氣壯道:“我只是想試試他們的身手。”

“胡鬧!”精靈王呵斥道:“這就是你作為王室的待客之道?”

米亞王後:“奧蘭,華納與羅萊加的客人們遠道而來,你的哥哥姐姐們為迎待賓客,這幾天都在奔忙準備,你不該讓你父王這麽失望……”

精靈王:“還不向客人們道歉!”

奧蘭擡頭:“不道歉父王又要禁我的足嗎?”

殿上的王臣竊竊私語,看著好戲,似乎對這一幕已經見怪不怪……

多利塔火上澆油道:“禁得還少嗎,還不是困不住你那顆對自由向往的心……”

多利塔明顯話中有話,長桌上的王臣交換眼神,莫衷一是,竟沒有一人為奧蘭辯白。

奧蘭仍是不願認錯。

西格見眼前氣氛尷尬,便想主動給眾人一個臺階下,於是不顧納諾的眼色,起身陳述道:

“王上不必動怒,在西格看來,奧蘭殿下並沒有什麽出格之舉,昨日的打鬥不過是與我們三人點到為止的切磋。”

米亞王後:“西格何出此言?”

西格:“奧蘭殿下率性活潑,我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王上王後不知道的是,昨日去幽谷不過偶然,如果不是奧蘭殿下最後為我們三人引路,我們也不可能這麽快走出河谷地帶。”

多利塔見西格竟然沒有責怪奧蘭,還幫他說話,見鬼一般看了他一眼。

精靈王的臉色在這番陳述後終於緩和了些。

茉多娜公主則感激地看了一眼西格,打圓場道:“原來是一場誤會……”

“奧蘭年紀小,愛貪玩兒是常事,但淘氣歸淘氣,一定心知幽谷封印事大,絕不會有意破壞,多謝西格幫他說話……”

然後又對場上倔著脾氣的少年道:“奧蘭,到姐姐這裏來……”

奧蘭似乎和茉多娜的關系還不錯,願意聽她的話,終於挪動步子向這邊走來。

茉多娜將他安排在自己與西格中間。

對面的多利塔繼續陰陽怪氣道:“這脾氣也不知是隨了誰……”

奧蘭這次沒有再理他,而是乖乖在西格旁邊落了座。侍女上前,給他新添了副碗筷,正準備為他倒上蜂蜜酒時,奧蘭卻握住杯子,有些委屈道:“我要羊奶酒……”

茉多娜向侍女使了個眼神,侍女點頭答應,又趕忙退了回去……

西格註意著奧蘭的一舉一動,發現少年雖然自從進殿後,除了茉多娜,誰的面子也不買,一副硬氣又叛逆的模樣,但是此刻落座半晌後,胸膛依舊在起伏,顯然並沒有剛才表現的那麽雲淡風輕,他對多利塔的責難是在意的……

“吃嗎?”西格將放在自己這邊的一份可可蛋糕分給了他一塊。

奧蘭從自己的腦內小劇場中回過神來,詫異地看了身旁的人一眼,腦子沒反應過來,手卻已經接過。

“謝謝……”

這是奧蘭迄今為止對西格說過最禮貌的一句話。

*

“父王不像父王,母後不像母後,或者說,母後根本就不是母後……”

夜空繁星萬點,通通肉眼可見。

劇組收工後,言阮果然在酒店頂樓的露天花園找到了白商。白商坐在鋪有毛絨墊的雙人吊椅上,與他默契一笑。

“白商哥在看明天的劇本嗎?”言阮走過去,很自然地坐在了他身邊。

白商將手中標有不同顏色熒光筆的劇本露出來給他看:“在看你的臺詞。”

“劇本的寫法沒有小說那麽詳細生動,動作與臺詞之前往往只有幾個簡單、常見的情緒限定詞,所以每個人對角色的理解和演繹都是不同的,今天你演得不錯,明天的戲份難度會更大一點。”

言阮對他一笑:“奧蘭的人物設定和小傳我已經看過很多遍了,但還是有些不懂的地方,比如……”

諸神故事中的奧蘭是個十分覆雜的配角,讓人又愛又恨,既同情又招人厭恨……

奧蘭的生父是精靈王安萊茵,生母卻不是米亞王後。米亞王後是安萊茵的原配妻子,兩人百年琴瑟,是人人艷羨的佳偶,婚後不久王後便為安萊茵誕下一子一女,可就在她懷上第三子多利塔之時,安萊茵卻與逃亡在外的海國精靈公主莉絲特有了私情。

莉絲特產下奧蘭不久,海國王族發生內亂,權衡利弊後,莉絲特最終背棄了安萊茵,丟下還在繈褓之中的奧蘭,不告而別,重新投入了海國的懷抱。

海國與阿爾夫精靈族世代結怨,安萊茵又因為莉絲特的緣故與其仇上加仇。

奧蘭的成長沒有父母的參與,更得不到阿爾夫精靈的認可。

缺少看護,疏於管教,是常有的事。在奧蘭長到五歲的時候,阿爾夫受到了來自樊拉部族黑暗勢力的侵襲,混亂之下,奧蘭被樊拉王的爪牙笙貘擄走,笙貘本以為可以憑著這個王族幼子與阿爾夫談判,安萊茵卻不念親情,與樊拉王拼死決戰。

最後樊拉戰敗,退走阿爾夫,出於報覆也帶走了年幼的奧蘭。

五年之後,精靈王重整旗鼓,再次下令攻占樊拉之時,才將奧蘭救了回來。

沒人知道奧蘭這五年在樊拉國經歷過什麽,阿爾夫的精靈族恐怕覺得他未死已是奇跡。奧蘭小時候性情未定,經過這五年的流亡,性格倒是有了雛形,與他的王姐、王兄不同的是,奧蘭精力旺盛,性格散漫而天真,喜歡惡作劇,誰的話也不願聽,與阿爾夫裏的精靈們可以說是格格不入。

他在邪惡的樊拉國長大,耳濡目染,習得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術法,又因為生母是海國精靈,因此在水系魔法上很有造詣,原創術法既靈氣又邪氣。

阿爾夫海姆的精靈覺得奧蘭是被黑暗勢力所侵染過的,所以與他交往時小心又提防,精靈王從他身上時常能窺見其生母的影子,更是與他缺乏親近,對他的管教異常嚴厲……

言阮問道:“奧蘭的童年看起來是那樣不幸福,可我觀他卻是個天真純凈的少年,仿佛從未有過邪惡的樊拉國的經歷一般,這是為什麽呢?”

白商笑道:“精靈天生純靈,是自然的化身,不會輕易走向邪路。阿爾夫的精靈也是如此,雖然奧蘭的一半身世來自海國,又受過樊拉王的控制,他們也照常接納他了,容許他在阿爾夫長大,尊他為王族血脈,不也是一種惻隱之心嗎?”

言阮惋惜道:“奧蘭太傻了,最後他不應該跟隨樊拉王,否則他最終或許可以得到阿爾夫臣民的信任……”

白商看著他道:“那就是往後的故事了……”

空氣中彌漫有風車茉莉特有的白花香,草木的清爽味,偶爾會看到一只小飛蟲撞擊在吊椅之上明亮的掛燈上。

新西蘭的夜空很神奇,星星像水洗過一樣,看見它們,頓時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被凈化了……言阮喜歡異國的經歷,他不知自己的感情一塌糊塗,事業上為什麽竟能幸運地走到這一步……

這段時間以來,是言阮第一次與白商日日夜夜相處這麽久,他有點不敢想象與白商拍攝奧蘭與西格“日漸情濃”的戲份。

演員與演員之間是需要默契的,他與顧林的默契是在《隱冬》劇組,長時間擡頭不見低頭見下養成的,他們的性格十分合拍,經過起初的摩擦後,才走得越來越近……而白商和顧林恰恰相反,他妥帖、周到、睿智、冷靜,不像是一個與他同年齡階段的演員,倒像是個“前輩”。

他在來《諸神》劇組之前,和白商打過一段時間交道,他起初以為兩人的數次交集不過偶然,後來才漸漸覺得白商是對他有意接近……

接近的目的,他能猜到一點,為了證實這個想法,他倒願意再主動些,畢竟白商這樣的人,也需要別人“主動”。

一陣風吹來,言阮和白商同時聞到芳香,他和白商的視線一瞬間撞上,默默對視著……

這樣的感覺很危險,特別是兩人在飾演“情侶”的情況下。

“別動。”

白商突然伸出一只手,扶住了言阮的下巴,大拇指剛好碰到他的唇角,另一只手卻觸向了他的頭發……

為他拂下一縷杏兒兔的絨毛種子。

白商說:“不久後就是西格和奧蘭的吻戲了……”

隨著這句話的說出,言阮感到白商的指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對著他的唇角揉了揉。

白商是在對他暗示著什麽嗎……

言阮在這樣的目光中,總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所以顧左右而言他道:“今晚的星星真美。”說完便擡起了頭。

白商的手也自然落下……

白商輕笑,他的目光卻未離眼前的人分毫。

言阮的眼睛是他見過最亮也最清澈的,他很少看到一個人眼中擁有那麽明亮的光彩,且言阮眼中的光時時跳躍著,就如同墜入海水中的點點星辰。

他順著那句話,不加掩飾地誇讚道:“你的眼睛比星星好看。”

言阮心裏不由得為這句話躲閃:“白商哥這句話是對奧蘭說的,還是對言阮?”

白商卻回他道:“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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